文:鄭德華
當華夏民族進入國家階段,生產力向農牧業發展,「龍」圖騰與社會上層文化更緊密連繫,成為華夏各氏族共同的圖騰,漸漸形成權威的象徵符號。當國家制度建立,社會分有階級,上位者選擇了龍作為社會上層文化的象徵、權威代表;民間就隨而有崇拜龍的活動,以祈求保祐。社會上下層龍文化,依附在不同階層的生活中,由表層的顯性物件,比如器皿,到深層的意識形態,比如駕龍以馭天下,已和華夏民族融合在一起。龍的形象也由原先的多元化走向後來的統一。
段玉裁對《說文解字》中「龍」一條的注解較為有代表性:
龍,鱗蟲之長,能南能明,能細能巨,能短能長,春分而登天,秋分而潛淵。
龍的雛型也可說是虛實交織,查文獻考古資料,大致可總結為兩類說法。
第一類是大自然真實動物:包括但不限於蛇、鱷、豬、蠶等動物在內的原型及演變說。這是一直以來學界較為主流的思路和看法,支撐這些觀點的是相關文獻和考據分析。
第二類是虛構的自然界風雲:龍鳳的原型是雲與風,支撐這一觀點的是訓詁學。這一觀點與認為龍有動物原型的看法相悖,認為龍是先神格後人格的產物,這反映了古代生產力低下,科學技術欠發達,尚處蒙昧的人類對自然界的風雷雨雪有着天然的敬畏;發展農業的華夏民族,對風調雨順的渴求極為突出。
圖:視覺中國
我們祖先的思維受深層的龍圖騰文化影響,導致把各種隱含的、無形的「神物」,集合、升華成有形的「神物」,也就是我們看到的表層的龍文化,但我們沒有和先祖一起生活,還原不了他們深層龍文化的來。經考古及查證所得,上文第一類說法的共同點,就是龍先有形,再進行融和、演變,最終成型。
如宋人羅願為《爾雅》所作的補充《爾雅翼》中,有「釋龍」:「角似鹿、頭似駝、眼似兔、項似蛇、腹似蜃、鱗似魚、爪似鷹、掌似虎、耳似牛」。同為宋人的書畫鑒賞家郭若虛在《圖畫見聞志》中也提出了「龍有九似」說,即:「角似鹿、頭似駝(馬)、眼似兔(龜)、項似蛇、腹似蜃、鱗似魚、爪似鷹、掌似虎、耳似牛。」
綜合甲骨文及考古文物的對照,龍應該是先有實體、再因生產力發展的實際需要而被賦予不同的「象徵」。而自然界風雲的虛幻現象,亦由此找尋了具象化的實體,龍身盤踞如雲層,鳳鳥展翅如風起,鳳古即風,龍古即雲,如《易經》乾卦,「元亨利貞」,附《彖》曰:
大哉乾元,萬物資始,乃統天。雲行雨施,品物流形,大明終始,六位時成,時乘六龍以御天。乾道變化,各正性命,保合大和,乃利貞。首出庶物,萬國咸寧。
最開始是人們對自然界風雲現象的感知,後來則由逐漸被人格化的「龍王」,充當了社會下層龍崇拜的對象。
圖:視覺中國
朝代建立之初,族外婚形成,氏族聯合成高一級的社會組織,關係密切的部落之間又結成了部落聯盟。《國語·楚語》記載「絕地天通」,以此改變過去「民神雜糅」的狀況。「絕地天通」,是指宣佈代表氏族的小巫不得自行代神立言,只有大巫教主有權舉行祭天的儀式,上天下地,代天施命。這也算是一種進步的宗教改革,氏族圖騰崇拜儀式,成為上層社會的禮制法治,只有大巫教主才可以溝通天地,而龍就是必須依賴的圖騰。因此,龍文化派生成社會上層的圖騰崇拜禮制,以及更大範圍的社會下層圖騰信仰,將龍圖騰意義轉化為被廣泛接受的共同崇拜標誌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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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文節選並改編自《中國龍文化研究:以澳門舞醉龍及其他個案為中心》
《中國龍文化研究:以澳門舞醉龍及其他個案為中心》
作者:鄭德華
出版社:三聯書店
出版時間:2019年12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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